世界文学名著《乌兰斯匹格传奇》(pdf电子书下载)[s2269]

跳至底部下载链接

序　　　言
罗曼·罗兰
《乌兰斯匹格传奇》奠定了一个新国家的基础。
此言纯属耸人听闻之谈。我们这些古老的民族，有长达
十五个世纪的悠久历史，寻根溯源并非易事；如同尼罗河之
水，一个国家也源远流长，其源头是神秘而不可测的。
然而，事实毕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只有一个。夏尔·
德·高斯特的《乌兰斯匹格传奇》是创导比利时文学的先河。
一八六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比利时民族意识诞生的日子。
在这一点上，当地的作家们看法一致，所见相同。
凡尔哈仑①写道：“这是真实反映我们国家觉醒的第一部
作品。”
卡米耶·勒莫尼埃②说：“它是弗朗德勒的圣经……　国
１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比利时用法语写作的著名作家（１８４４—１９１３）。——译者注
比勒时用法文写作的著名诗人（１８５５—１９１６）。——译者注
家的经典……　它是载负我们民族的血和肉，世世代代长流
不息的宽广的埃斯考河……　它是我们的整个祖国……　它
是我们的昨天，它是我们的明天，它是我们的全部历史
……”
莫里斯·德·翁皮奥①也说：
“这是第一部使比利时人民对自己的土地和家系感到欣
喜和热爱的书。第一部在精神上摆脱了混沌状态的书……　
从德·高斯特起，开始了比利时文学……”
凭这一点，《乌兰斯匹格传奇》就值得在欧洲文学史上给
予非同一般的评价；但是，与它普遍的艺术价值相比，这一
点又算不上什么了。
标志着比利时文学诞生的第一部作品，是一部大师之作。
一位贫穷，默默无闻的记者几乎可以说当着我们的面，建造
了一座可以与《堂·吉诃德》和《巨人传》相媲美的丰碑。
看来，这部史诗的创作成功，与其说出自作者的愿望，不
如说主要是民族命运的使然，或者说是作者的天才服从于民
族命运的结果。
作者和书中未来的主人公，即他和这位体现弗朗德勒人
民精神的人物相遇，纯粹是出于偶然。“乌兰斯匹格”原是一
份报纸的名字，由费利西安·罗普斯主持并且负责插图。夏
尔·德·高斯特大学毕业后，曾担任该报的撰稿人。四年中
２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德·高斯特在《乌兰斯匹格报》上发表了不少用古法文写的故事，其文
字较以后的这部史诗更为古老，后来一并收集在《弗朗德勒传说和布拉
邦特故事》一书中。——原注
间，这个名字所含有的思想慢慢孕育萌芽；罗普斯在他面前
画下的那个“哈哈大笑”的侏儒形象，慢慢变得有血有肉，而
且渐通人的情性。与此同时，将来讴歌他的歌手已经在古代
语言的键盘上练习试音①，后来的这部史诗便是用这种语言
创作的。四年过后，乌兰斯匹格完全占据了夏尔·德·高斯
特的心。他们一起闭门不出。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为
创作而奋斗”。但是在他们一同举步的时候，作者是否知道他
的这个精灵会把他引向何处呢？我甚表怀疑。这个调皮的家
伙和为他立传的作者在前进的路上，成长得何其快啊！
他们的起点如何呢？乌兰斯匹格当时是怎样一个人呢？他
是波利希乃勒②的兄弟，哥特人的巴奴日③，不务正业的英雄，
狂饮暴食，惯使伎俩，胆小怕事，爱开玩笑，猥亵好色，随
地小便，专说假话，好作弄人；从他身上，各个时代的人都
可以满足自己的欢乐和兽性，同时也可以满足他们巨大然而
受压抑的要求独立的愿望；他要解手了，尿儿会从屋檐的滴
水里劈头盖脑地淋在行人的身上。
乌兰斯匹格有两个家：一个在德国，另一个在弗朗德勒。
我们还知道他有两座墓，一座在卢卑克附近的莫伦，据说他
在一三五○年前后死于此地；另一座在布鲁日附近、达姆的
３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巨人传》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好色，狡诈，胆小，但是思想敏捷。——
译者注
欧洲木偶剧中的滑稽人物，驼背，爱胡闹吵架。——译者注
德·高斯特在《乌兰斯匹格报》上发表了不少用古法文写的故事，其文
字较以后的这部史诗更为古老，后来一并收集在《弗朗德勒传说和布拉
邦特故事》一书中。——原注
巨塔脚下。两地的墓石上刻着同样的碑文：猫头鹰和镜子。意
即智慧和喜谑。（我们将看到德·高斯特将赋予它多么不同而
且更加尖刻的意思。）有关他的那些粗俗故事无异于一锅大杂
烩；人们从弗朗德勒和瓦隆的砂锅里，从法国和德国的砂锅
里，甚至远从意大利的砂锅里偷来荤素菜肴和作料，放在一
起煮了又煮。五、六个世纪以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边吃
还边舔着手指。理查德·斯特劳斯①正是在烹调这锅杂烩的
厨房里大开脾胃，连他的音乐诗“梯尔·乌兰斯匹格”都散
发出了香喷喷的味道。
但是，这一位乌兰斯匹格如同罗马的巴斯基诺②
一样，充
其量还只是一个废话连篇，专门打诨讨好的角儿；德·高斯
特把他变成了人——真正的人，而且使他附属于自己。于是，
乌兰斯匹格变成了弗朗德勒的乞丐，克莱斯的儿子，心地善
良的帮工，民族的骄傲和解放者。他用笑作武器为民族报仇，
他用斧子作武器为民族雪耻。我们看见他“精灵的褐色眼睛
……鼻子和嘴是由两只狡黠的精于雕刻的狐狸做的”③，体格
精瘦，酒量似海，狼一般的牙齿既用来吃饭也用来咬人；他
性情豁达，也有无穷烦恼；他光着脑袋，头颅坚硬，别人冒
犯他一次，就在他突出的前额上留下一个印记，犹如一笔又
一笔的账，不清不销；他光明正大；他残酷无情。他变成了
４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见第一部·三十七。——原注
意大利喜剧中奴才一类的角色。——译者注
德国作曲家（１８６４—１９４９），作品有音乐诗《唐·璜》、《唐·吉诃德》
等。——译者注
一个地方的人，这个地方是弗朗德勒的达姆。他变成了一个
时代的人，这个时代是刽子手菲利普二世和沉默的奥伦治生
活的时代。他变成了自古至今弗朗德勒的化身。他变成了民
族的旗帜。这面旗帜世代相传。欢笑和复仇的旗帜战胜了流
血和死亡的旗帜。
在传统的闹剧和一个民族朝自由进军的英雄史诗之间，
我们的肖像画家先谨慎地摸索了一阵子。他用最初的二十行
渲染气氛，描绘弗朗德勒的春天，湿津津的草场上阳光和煦，
飘动着从海上吹来的层层薄雾：
“在弗朗德勒的达姆城，当五月催开山楂花儿的时候，克
莱斯的儿子乌兰斯匹格呱呱坠地了……　晨曦划破了层层夜
幕，燕子欢叫，掠着草地飞来飞去……　克莱斯来到离海不
远的布鲁日运河边。”
他用最初的十页介绍光荣的乞丐的神圣家庭：烧炭人的
保护神圣·约瑟夫，是肩宽膀粗，肤色黝黑，笑容可掬的克
莱斯；圣母是乳房丰满的索特金，她的运气好的儿子乌兰斯
匹格，弗朗德勒的小救星，大口地吮吸着她身上美丽的大奶
瓶；圣·安娜是接生婆，善良的女巫卡特琳娜；小圣·让·
桑丘·潘沙①是捧着大肚皮的皮球拉姆，好脾气的拉姆……
然而，是否要讲述自己的故事，唱自己的歌，象自己所
希望的那样抛开现成的东西，合上书本，我们的故事大师仍
然在犹豫。他认为应该在传说的第一部里，夹进直接从古老
的笑剧这块陈年变味的奶酪上切下来的薄片。这些可敬的粗
５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桑丘·潘沙是《堂·吉诃德》中的人物。——译者注
俗噱头一路拖沓，使我们产生这样的印象，仿佛在寻找残瓦
断垣的幽魂不意误入了新的殿堂。它们穿的旧衣衫与克莱斯
的儿子灵巧而强健的身体已经不相称了。
但是，与狼混杂的弗朗德勒狐狸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他
创造了自己的笑料，他不再抄袭；从此，笑料和史诗便浑然
成了一体。
最后，从布鲁日到罗马，在节日市场，在战场，在松树
林，荆棘丛和啤酒花丛中，这位充满生命的活力，满腹的酒
水，回忆和光荣，既有欢笑又有痛苦的主人公成长了。个体
变成了典型。典型变成了象征；他不再变老，他不再有形体，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肉体，我是精神……弗朗德勒的精神，我是永生
的。”①
在最后的章节里，他成了尼尔塔的守塔人，弗朗德勒的
保护者：他看见远处的大海，海岸，牧场，树林，城堡，自
由的岛屿，乞丐们进行巡逻的武装船只，以及比利时和尼德
兰的前途：他预卜未来。他成了国家的精华。他唱着第六首
歌，离开了这本书，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在何方唱最后一首歌
……
乌兰斯匹格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德·高斯特围绕着他塑
造了一系列的典型，父亲，母亲，情人，朋友，他们都极富
诗意，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他取的书名上，除了乌兰斯匹
格，只提到了善良的拉姆，主人公的胖伙伴。这位拉姆温和
６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见第四部·七。——原注
而勇敢，他有时做坏事，那是因为他心地好；而且，这个世
界上如果没有人爱他，他便活不下去。此外，作者完全可以
不把这部诗一般美丽的书叫做：“乌兰斯匹格和拉姆·戈扎克
的英勇、快活和光荣的奇遇”，他可以把它称为：“克莱斯、索
特金、卡特琳娜和妮丽的愁苦和爱情的遭遇”。这是叙述一个
家庭的诗篇，它借象征的语言，让克莱斯代表勇敢，乌兰斯
匹格代表精神，妮丽代表爱，拉姆则是弗朗德勒人民的胃。
在他们周围，是辛劳、受苦、欢笑、战斗的人民……勒
莫尼埃写道：“弗朗德勒人民的公开表示信仰和殉教的圣徒
传，地位卑微和受压迫人们的福音书……”地位卑微吗？……
哦！他们手中握着武器，不应该过于轻信！……听，他们在
战舰上“擂起光荣的战鼓，擂起欢乐的战鼓……收割的季节
到了，镰刀就要开始工作。乞丐万岁！……”①
最后，这些鼎沸的人群又被宇宙的基本元素包围着：火
和空气，大自然，肥沃的土地和它的呼吸，它强烈的气息，还
有海风……
如何看这样一部作品呢？
依我所见，迄今的大多数评论者都误解了这本书。这座
巨塔，如勒莫尼埃所说，是“一座阴影和烟幕笼罩的巨塔”，
高悬着拉伯雷的旗帜，在巨塔内部的真相上欺骗了人们。几
乎所有的“乌兰斯匹格”批评家都受到了幻象的迷惑；类似
《巨人传》的书名，刻意仿古的文笔，某些借用的粗野噱头，
７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见第四部·十六。——原注
使人把他和默东的本堂神父，笑话祖师①互相比较……差之
远矣！勒莫尼埃把德·高斯特誉为“欢乐的号手”，他也把假
象当成了现实。
拉伯雷的笑一泻而下，席卷一切，无论是智慧，或是愚
蠢，或是爱情，一概不能幸免：它没有留下丝毫仇恨的痕迹！
……弗朗德勒的乌兰斯匹格的笑是快活的西莱纳②的面具，
它掩盖着一张坚强不屈的脸，一颗愤怒的心，以及火一般的
热情。取下他的面具！乌兰斯匹格的真实面目是十分可怕的！
他的本质是悲剧性的……
德·高斯特是很清楚的！在那篇色调灰暗的“猫头鹰的
序言”中，他比评论者们更清楚地作了结论，定了调子：
“乌兰斯匹格——你们的镜子——诸位统治者和被统治
者的镜子——照出一个时代的愚蠢，荒谬和罪恶的镜子
……”
这个时代，即所有的时代……
“嘲笑我的伪君子们，自从你们统治世界以来，你们的权
术靠什么维持？还不是靠虐杀屠戮！……你知道从此不会再
有查理五世和菲利普二世了吗？……”
猫头鹰，“是这样一个政客：头戴自由、纯洁、热爱人类
的假面具，毫不声张地把一个民族慢慢地掐死……外省的诗
人（这是作者对自己的称呼），倘若你会数数的话，数一数世
上有多少只猫头鹰；想一想，面对强权和阴谋这些猫头鹰女
８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古代弗里吉亚人的神，专事讽刺。——译者注
即拉伯雷。拉伯雷曾任默东的本堂神父。——译者注
皇，象你这样发动攻击是否谨慎！……”
他发动了攻击。这就是暗藏的主题！这是复仇的鞭子，大
刀的精神，这是自由在纵横驰骋，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鲜血如啤酒直泻，仇恨如葡萄酒横流。这是被压迫民族争取
独立和复仇的战歌。乌兰斯匹格疯狂的咒语向春天的精灵证
明了这一点：
“我要解放！……我要报仇！……”①
报什么仇？
这个问题值得谈一谈！在这部写于十九世纪下半叶的长
篇史诗中，到底涉及了一场什么冲突呢？史诗涉及的是十六
世纪荷兰和西班牙之间的战争，无论是被压迫一方，还是压
迫者一方，在战争中都表现得无比残酷、无情和不择手段。无
法平息的战争，三个世纪以后，我们的诗人仍然毫不宽恕它！
……三个世纪，多么深刻的仇恨！一个新国家正是由这样的
深仇大恨凝成的！……
从本书的第一页开始，仇恨心已经在农民克莱斯和国王
查理五世之间，在乌兰斯匹格和菲利普二世出生的对比中表
现出来。这种对比鲜明突出地贯穿于全书。西班牙人一刻也
摆脱不开可耻可憎的角色。没有一个反面角色具有骑士的翩
翩风度。因为是敌人，所以他就没有荣誉和德性……
多么疯狂的仇恨！……
“挖出公爵的五脏六腑！用鞭子抽他的面孔！擂起鼓啊！
９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见第一部结尾处。——原注
……”①
“我们的快乐在哪里呢？”“让我来告诉你吧，拉姆。以眼
还眼，以牙还牙……毫不留情地抓住斧头，遇到信奉罗马天
主教的西班牙敌人就砍下去，这就是我们的快乐……”②
“什么时候才有安宁的日子呢？……”“这美好的时光会
到来的。那时，我们将看见弗朗德勒的果园里，苹果树，李
子树和樱桃树的每条树枝上挂着的，不是苹果、李子和樱桃，
而是一个个西班牙人。”③
打仗毕竟是打仗！人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些充满英雄主义
的无情叫嚷。但是，仗打完了，仇恨却依然未消。
皇上死了，但是还不足以解恨！必须要他名誉扫地，在
天上还要讨伐他。无情的基督在主持复仇的仪式……
“宽恕吧，我的儿。”玛丽亚说……“绝无宽恕之理！”基
督回答。
④
同情心留给了撒旦⑤。但是，这种嘲弄人的同情心反而使
皇上更加显得可笑。它无情地讥嘲了受罚的罪人。
既然弗朗德勒的基督，善良的牧羊人都是如此，那么他
手下的羔羊是什么样子便不难想象了！复仇是人间的一道菜，
人们一世煮着它，热也吃，冷也吃；总之，一口也不糟蹋。乌
兰斯匹格吹旺灰烬中的炭火，反复转动着烤架，准备着复仇
１０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
④
⑤“撒旦出于怜悯，没有制止他。”见第一部·七十九。——原注
见第一部·七十九。——原注
见第四部·二十。——原注
见第四部·十。——原注
见第三部·五。——原注
的时机；与他相比，拉姆是个蹩脚的厨师。大家听，乌兰斯
匹格在呼哧呼哧地吹火：
“克莱斯的骨灰袋在我胸前跳动……骨灰袋在我胸前跳
动……骨灰袋在跳动……骨灰袋……”
神圣的复仇心变成了偏执；它的韧性令人惊叹。德·高
斯特从中获得了极佳的效果。弗朗德勒狼抓住了猎物，等待
了又等待（为了更好地享受一番，他并不着急），同时一点一
滴地酿出复仇的酒。读者会感到诧异，渔贩子把克莱斯出卖
给刽子手，怎么被扔进河里浸了浸水就算了呢。但是，请耐
心一些！大家还会遇见，他的。德·高斯特为大家留着，会
让他再去死的。而且，这一次是真正的死，他要让渔贩子死
的时间长一些！对于乌兰斯匹格来说，他只嫌他的仇敌死得
太快。必须让他们慢慢地死。必须让他们感到痛苦。尤其必
须不让他们后悔！在烧死他们的柴堆上，不能有一滴悔罪的
眼泪！甚至于不许他们向人向上帝呼救求饶。折磨够了，然
后送进地狱！……
这种折磨人的嗜癖，令人寒心的铁石心肠简直叫人看了
透不过气来。复仇者本人也未必感到痛快……
“他的心里很悲哀，一会儿望着天空中乱云飞渡，一会儿
望着大海推出瞬息万变的羊群，一会儿借着火把和灯笼的亮
光，看看面色如土但是目光凶残的渔贩子。”“先人的骨灰袋
在他心上跳动……他们足足走了四个钟头……”①
朝着刑场走四个钟头！凶恶的困兽和凶恶的审判者，肩
１１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见第三部·四十三。——原注
并肩走了四个钟头。
但是，在痛苦之中表现出来的精神是多么高尚啊！忍受
痛苦而且使人感觉到痛苦的艺术是多么强烈感人啊！克莱斯
罹难的场面，黑夜，幽灵，在冷却的灰堆里掏出被烧成灰的
心的寡妇和孤儿，复仇的骨灰袋，严刑拷打底下母子之间
“仇恨与力量”的攻守同盟，——仇恨与力量，这是在他们血
肉模糊的躯体上敲击出来的，使灵魂超脱最痛苦的肉体折磨
的主旋律——这一系列的埃斯库罗斯①式的悲剧把史诗推向
了高潮。
仇恨与力量，复仇与坚韧……这就是他们，弗朗德勒人
民的公开信仰和殉教的圣徒！……
同时我想到，就在这十六世纪，被人憎恨的西班牙竟然
产生了善良的骑士唐·吉诃德·德·拉·曼却……谁能想到
这位善良的人会属于压迫者的民族呢？而那种残忍的性格又
会属于被压迫的民族呢？
还有一种意见也值得谈一谈。凡尔哈仑说，在《乌兰斯
匹格》这本书里体现出一种无声的信仰。
信仰什么？当然不是天主教。天主教在书中处处受到贬
斥和憎恨。嫌恶或者说蔑视教会，甚至演变成了毫无顾忌和
赤裸裸的反教权主义。罗马的人是书中的丑角，——他们不
是阴险就是鄙俚，乌兰斯匹格最作弄人的把戏就是拿他们当
１２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古希腊的三大悲剧作家之一。——译者注
对象的：拉姆把教士关在笼子里育肥①就是其中一例。
但是，如果说罗马输得精光，日内瓦也毫无所得。在两
种信仰中，天主教虽说面目可笑，新教却连出场的机会都没
有。有人说，起义者是支持新教的，不错，但是谁又看到他
们中间有丝毫基督教主义的痕迹呢？我只看见在他们的毡帽
上有一弯银色的新月和这么一句口号：
宁可侍奉土耳其人，也不侍奉教皇！②
书中唯一的，而且不惹人反感的好信徒，是拉姆的妻子，
即那位被虚伪的教士花言巧语愚弄的“宝贝”。太微不足道了！
我们有理由指出，在这部弗朗德勒的圣经里（如勒莫尼埃所
说），少了一半弗朗德勒的灵魂，即少了范·鲁斯布洛克③的
弗朗德勒，梅林④的弗朗德勒，神秘教派和不发愿修女的弗朗
德勒，豪华教堂和宗教绘画中的弗朗德勒。还有，圣徒在哪
里？圣母在哪里？基督在哪里？甚至于上帝呢？……上帝对
乌兰斯匹格的不幸，对弗朗德勒的自由事业并不关心。
“……我愿拯救弗朗德勒的土地。我恳求统治人间和天国
的伟大的上帝，但是他不理我。”
卡特琳娜回答乌兰斯匹格说：
１３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
④梅林（１４３３—１４９４）弗朗德勒画家。——译者注
范·鲁斯布洛克（１２９３—１３８１）弗朗德勒作家、神学家。——译者注
见第四部·七。——原注
见第五部·四。——原注
“伟大的上帝听不见你的声音。首先必须去找土、水、风、
火的精灵说说……”①
土水风火的世界：这里才住着真正的上帝。夏尔·德·
高斯特的主人公们只和他们息息相通。作品中唯一的信仰
——可是它如激流所向无阻，是对大自然的信仰。这一信仰
贯穿于全书。在结束本书第一部的蔚为壮观的背景上，巨闸
打开形成了万丈瀑布。乌兰斯匹格和妮丽紧偎在一起，赤裸
着身体，在梦中遨游太空，“出席春天的精灵举行的晚会，一
起庆祝元气的复活节”。他们目睹了互相残杀的恐怖场面。他
们参加了恢复元气的饮宴。精灵们跳着旋风似的圆舞，成千
上万的昆虫和成千上万的星星交织在一起，精灵和树木，风
和云混合在一起，把气喘吁吁，烂醉如泥的他们卷到春之神
和他金发的夫人面前。他们求助于两位主宰生命，力量和生
殖的神明。他们不再相信上帝：
“……我请求上帝处死那些迫害狂，可是上帝置若罔闻。
我不愿再苦苦哀求。我和我这位发抖的同伴来到你们膝下，请
求圣明的殿下拯救这块可怜的土地……”②
主宰自然力量的神灵们对他的祈祷作了谜一般的启示，
谜底直到全书结束时才揭开。
这幅使人联想到安特卫普派大师的寓意画，热情而隆重
的崇拜自然的广阔场面，它的色彩纯粹是弗朗德勒的：鲜红
的肉，金黄的毛发，精力旺盛的巨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宛
１４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见第一部·八十五。——原注
见第一部·八十五。——原注
如小剌克勒斯①咬破了赫拉②的乳头，乳汁奔泻而出一样，孕
育万物的精液淹没了天上人间。
大自然是人类至高无上的主宰，是乌兰斯匹格心目中的
上帝。本书第一部刚刚开始的地方，乌兰斯匹格出世不久，克
莱斯从才分娩的妻子手中抱过孩子，一边打开窗子一边对他
说：
“幸运的儿子，太阳公公来向弗朗德勒大地致敬了……今
后你要遇到疑惑不解的问题，不知该怎样为人行事，就向它
求教吧。它既光明，又温暖。你要象光明的太阳一样为人真
诚纯洁，象温暖的太阳一样善良。”
这是他上的第一课。这一课没有白上。乌兰斯匹格善良
的心地——如同大自然一样——还不成熟，但是它时时处处
都在大自然中受到启发。节日游艺场，丰盛的筵宴，斗殴和
胡闹，在作品中这些十分丰富的插曲里，洋溢着他善良的心，
热的精液和高贵的血。他的心是那么真诚，显得洁白无瑕。在
这些弗朗德勒的画幅中，依我个人的兴趣而言，描绘库尔特
雷妓院③的大场面的那一幅要算最独特了：拉姆、乌兰斯匹格
和七名屠夫，有节奏地砸烂酒杯，骑着椅子挥舞屠刀，在店
堂里转着圈子，口中咄咄逼人地反复唱着——“该喝酒碰杯
的时候了”……
他们反复唱着这句话，调子愈升愈高，显得庄重，好战，
１５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见第三部·三十五。——原注
希腊神话中的天后。——译者注
希腊神话中的伟大英雄，以力大闻名。——译者注
单调；在人心里慢慢激起愤怒，直至最后爆发。
这里有一种使矛盾发展的戏剧艺术，它如一首纪念碑式
的粗犷的交响乐，占据了观众的精神和听觉。
饮宴狂欢的地方往往也是充满爱情诗意的地方。
在其它北方国家里，肉体的爱几乎始终带有粗暴或者放
荡的特点，但是在节日游艺兴盛的土地上却依然保持着十分
纯真的品质。在弗朗德勒这片美丽的果园里，肉体是花，是
果实。它可以闻，可以吃。卢本斯①的油画就是华丽的诗意洋
溢的食柜。《娄西普的女儿们》的大腿和臀部，与芍药和毛茸
茸的桃子是一样的东西。健康的肉感在幸福安详地微笑，仿
佛一朵徐徐开放的玫瑰花。
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妮丽和乌兰斯匹格的爱情这样纯真
洁白。历来的诗人从未表现出如此含蓄和节制。这部爱情的
诗篇从头至尾是一串晶莹的珍珠：它从既热烈而又胆怯的孩
子情窦初开之际开始；它顺着春天的道路，带着一对默默无
言，既害怕过分冲动的感情又沉醉在相思之中的小情侣；它
一路上哼着迷人的，在下雪的四月天里等待和情人幽会时唱
的那种歌子；最后，他们的爱情勇敢地接受了长期的考验，在
晴朗静谧的新婚之夜结束②。那种端庄纯洁的描写令人想起
１６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这一系列的情节，见第一部·二十六、二十七、三十三、六十五；第四
部·八。——原注
弗朗德勒著名画家（１５７７—１６４０）。《娄西普的女儿们》是他的代表作之
一。——译者注
年轻的拉斐尔的爱情佳句：
　　如同从天而降的保尔不能泄露上帝的秘密，
　　我的心也把全部思想盖上了爱的帷幕，
　　不管我看见什么，做了什么，
　　我都把它和喜悦一起暗藏心底。
　　……
谁能料到弗朗德勒的这头种公马有如此高尚，如此细腻
的感情呢？
妮丽的灵魂在书中是一片神圣的树林，象她故乡的土地
一样，任凭风儿任意搜索。野蛮的情感在树林外踯躅。但是，
树林里充满了歌声和静穆的气氛。夏尔·德·高斯特的艺术
匠心在这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是的，在这里，在她周围的大自然里，在可以签上十六、
十七世纪最优秀的弗朗德勒小画家的名字，脍炙人口的风景
画里，充分体现了他的艺术匠心。有时，这些画幅象从室内
向外打开的一扇窗户；它们给人物披上阳光和随风摇曳的花
枝；它们是四季变化的颜色。有时，这些画幅自成一体，它
们是白昼散发的气息，是永恒的时刻散发的气息，是大地的
灵魂。十分完美的例子比比皆是。在达姆的“夏日之王南
方”便是精彩的一段：
“天气炎热，平静的海面上没有吹来一丝风……”①
１７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见第三部·四十二。——原注
正是在这些地方，而不是在那些诗里，人们可以体会到
真正的诗意。书中的大部分诗是用路易·菲利普时代写喜歌
剧的手法写的，所以显得陈旧过时。在库尔特雷妓院那妙不
可言的一幕里，吉利娜在慓悍的男人中间，拿起古琴边弹边
唱那些乏味的情歌，也许奥伯或者阿道尔夫·亚当①可以为
它们谱上曲子的，其效果之差实在令人绝倒。德·高斯特一
旦用诗写作，反而失去了他诗人的资格。但是他自然流畅的
散文如同春天的原野，开出了无数诗的花朵。他叙述的故事
往往分成均衡的小节，最后重复一句话作为副歌②。还有一些
时候，这些重复的地方通过强有力的和音，表现出口头叙述
段落的强烈的节奏性③。至于有些主题如主旋律一般在不少
章节中反复出现，我已经说过它们的效果十分强烈了。
在这部茫茫无际的很长的诗篇里，叙事的情节有时互相
失去联系，结构偶而也显得松散，而且始终比例失调（在结
尾处尤为突出）。但是这些主题音乐，这些感情的节奏保持了
它们的统一性。
以上便是在我们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人民的史诗。它象
广阔无垠的原野展现在我的眼前，到处点燃着圣·让瞻礼节
的灯火。参加游艺的人们热烈地拥抱在一起。钟声齐鸣，锣
鼓喧天。乌兰斯匹格和妮丽在熊熊的篝火上跳跃而过。最高
１８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见第三部·五，“国王将继承全部财产。”——原注
见第一部·三十一，“但是她没有说话。”——原注
两人都是十九世纪法国作曲家。——译者注
的两堆火是“爱情和复仇”①。风儿吹着火，如同在四溅的火
星中掀起金色的火舌一样，将火焰和灵魂送上天空，这风是
自由之风。自由是最崇高的感情，它远远超越了善与恶，它
是弗朗德勒的法律。
乌兰斯匹格还是孩子的时候，克莱斯给他上了第二课
（第一课是太阳，这第二课是鸟儿）。克莱斯说：
“孩子，永远都不要剥夺人或者畜牲的自由，因为自由乃
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②
乌兰斯匹格的一生是实践这第十一诫的英雄史诗，对他
来说，对我们来说，这一条诫律都是最最重要的：
　　我的旗帜上写着“永生”，
　　在阳光底下自由永生……
③
正因为这鼓起乞丐们的船帆的海风沐浴着《乌兰斯匹格
传奇》，正因为这风在夏尔·德·高斯特的唇上留下了咸味，
所以这位弗朗德勒的民族歌手也是我们的歌手，他也是属于
我们的：他是伟大的自由之声。
１９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
③见第四部·二十。——原注
见第一部·二十九。——原注
在一段描写爱情的情节里，乌兰斯匹格对他要娶的姑娘说：“我是乞丐
……我的心中因为你而燃起了爱情之火……上帝点燃了这火焰；它象光
芒万丈的太阳一样长久。但是，蕴藏在我胸中的复仇之火也是上帝点燃
的。它将变成利剑、绞索、烈火、破坏和战争，它要消灭刽子手。”见第
二部·八。——原注
猫头鹰的序言
艺术家先生，诗人先生，出版家老爷们：我想就你们初
次出版的这部书发点议论。这是怎么回事！在这样一部宏篇
巨制里，在你们十八个人试图推上荣誉宝座的巨象身上，你
们竟没有给密涅瓦①之鸟——睿智的猫头鹰，谨慎的猫头鹰
留个席位，甚至插针之地也不给！在德意志，在你们如此热
爱的弗朗德勒，我屹立在乌兰斯匹格的肩头游历四方。人们
之所以叫他乌兰斯匹格，因为他原来的名字就有猫头鹰和明
镜，睿智和滑稽的意思。他的出生地达姆的居民把他的名字
念成乌兰斯匹格，据说是由于连音以及习惯把“于”读成
“乌”的缘故。那是他们的事情。
你们揣想出另一种说法，把“乌兰”理解为“你们的镜
子”——属于你们这些老爷和平民，诸位统治者和被统治者
的镜子，照出一个时代的愚蠢、荒谬和罪恶的镜子。这个说
法挺妙，只是欠合理。我们是决不能与传统一刀两断的。
也许，让一只忧郁丑陋的鸟儿——照你们的说法——一
个戴眼镜的迂老夫子，一个街头卖艺的蹩脚演员，一个喜欢
黑暗，来去无声，象死神一样悄悄杀人的家伙，让它来象征
２０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即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译者注
睿智，你们会觉得这个念头很古怪吧？然而，嘲笑我的伪君
子们，你们和我并无差别。夜阑人静，血流成河，你们偷偷
摸摸地杀人，一样为了不让人们听到动静。灰白的光线照亮
街道，上面横陈着无数男人、女人和儿童的尸体，在你们的
历史上，难道不曾有过这样惨淡的黎明吗？自从你们统治世
界以来，你们的权术靠什么维持？还不是靠虐杀屠戮！
至于我猫头鹰，丑陋的猫头鹰，我捕杀生灵是为了餬口，
为了养家，决不是为杀而杀。你们指责我吞噬一窝小鸟，我
就不能指责你们屠戮所有能呼吸的生命吗？你们著书立说，以
令人感动的笔调，奢谈鸟儿如何轻盈，如何美丽，如何谈情
说爱，鸟巢如何科学，以及做母亲的如何担惊受怕等等，接
着你们笔锋一转，大谈该用什么调味汁佐食鸟肉，在哪个月
烩雀儿最肥美可口。我不写书，上帝不准我写，否则我要写，
你们吃不到鸟肉的时候会吃鸟巢，谁都生怕少咬了一口。
至于你，没有头脑的诗人，把我写进你的作品里对你有
利，至少给我二十章的篇幅，其它的章节，我让你爱怎么写
就怎么写。如果你想成为印出来的胡言乱语的绝对主人，这
是最起码的代价。大喊大叫的诗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将你
称之为屠杀祖国的刽子手的人乱打一顿，你将查理五世和菲
利普二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你不是猫头鹰，所以你办事
不谨慎。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不会再有查理五世和菲
利普二世了吗？你就不怕有认真的书报检查官在大象肚子里
挑三剔四，寻找你借古讽今，攻击当代名人的罪证吗？何苦
不让皇帝和国王在坟墓中安稳睡觉呢？为什么要对着如此赫
赫的威严狂吠呢？欲伤人者，反为人伤。有些人不宽恕你，我
２１乌兰斯匹格传奇
也不原谅你，因为你扰乱了我的好胃口。
从童年起即暴戾非常，为千夫所指的国王——他毕竟也
是人——和你想象中表现为英勇，乐观，正直，勤劳的弗朗
德勒人民，他们之间没完没了的对比究竟说明什么呢？谁告
诉你说，老百姓是好人，国王是坏蛋？我能明智地向你们证
明事实恰恰相反。你那些主要人物不是傻瓜就是疯子，无一
例外：乌兰斯匹格这个小流氓，竟然为信仰自由拿起了武器；
他父亲克莱斯仅仅为了公开宗教信仰就被人活活烧死；他母
亲索特金只因为想留一份财产给儿子，终日忧心忡忡，最后
含恨死去；你的拉姆·戈扎克在生活里只知道直来直去，好
象世上只需善良和正直就行了；你那可爱的妮丽还不错，可
是终身只爱一个男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到这类事情？
如果不是你令我发笑，那我真要可怜你了。
然而，我得承认，在这些滑稽可笑的角色以外，还有一
些我内心深处接受的人物：西班牙大兵；烧杀百姓的僧侣；宗
教裁判所的暗探吉利娜，那个一毛不拔的渔贩子，告发者和
狼妖；那个夜间装神弄鬼，诱骗傻姑娘的绅士；尤其是谨慎
的菲利普二世，他因为需要钱，指使人在教堂里捣毁神像，以
此作借口大肆镇压他自己周到地鼓动起来的暴动。如果一个
人渴望侵吞被自己杀死的人的财产，菲利普做的事是最起码
应该做的事。
但是，我想我是在无的放矢。你也许连猫头鹰是什么都
弄不清。我来告诉你吧。
猫头鹰就是他：悄悄地散布流言蜚语，诬蔑对他有妨碍
的人，当人们要求他对自己的言论负责的时候，他却谨慎地
２２乌兰斯匹格传奇
嚷道：“我没说是或者不是，都是
·
别
·
人告诉我的。”他很清楚，
这个别人是找不到的。
猫头鹰就是他：闯进一户老实人家，诡称自己前来求婚，
姑娘弄到了手，借了钱，有时还假装有借有还，直到这家里
没有油水可捞了，他也一去不返了。
猫头鹰，他是这样一个政客：头戴自由、纯洁、热爱人
类的假面具，到了一定的时候，他毫不声张地把你，一个人
或者一个民族慢慢地掐死。
猫头鹰，他是这样一个商人：往酒里掺水，往食品里掺
假，营养丰富的东西他要让人吃了不消化，高高兴兴的事儿
他要让人发火。
飞行敏捷，逮不住的猫头鹰，它颠倒是非，掠夺寡妇，抢
劫孤儿，一如他人在血泊中凯旋，它在肠肥脑满中取胜。
“母猫头鹰”或雌猫头鹰，随你怎么称谓，用不着玩弄文
字游戏，她是这样的女人：兜售自己妩媚的容貌，摧残青年
男子最善最美的心，把这称之为培养他们，榨干他们以后让
他们在堕落的泥坑里继续沉沦。
她有时感到悲伤，她也想起自己是个女性，有一天或许
会成为母亲，即使这样，我也不认她。假若她活得不耐烦，一
头栽进水里，也不过是个不配活在世上的疯子。
看看你的四周吧，外省的诗人，倘若你会数数的话，数
一数世上有多少只猫头鹰；想一想，面对强权和阴谋这些猫
头鹰女皇，象你这样发动攻击是否谨慎！快退回去吧，承认
自己有罪，跪在地上恳请恕罪吧！
然而，你的自信和轻率使我大感兴趣。因此，一反我为
２３乌兰斯匹格传奇
众人所知的习惯，我先告诉你，我要立即去向我在文学界的
弟兄们，公布你粗鄙不堪、胆大妄为的风格，他们是一群能
说会道，戴眼镜，谨慎的做学问的人。他们善于以最亲切，最
“正派”的方式，十分含蓄地给年轻人讲爱情故事，不仅仅是
来自基西拉岛①的那些故事，而且讲那些可以使你在一个小
时之内，不知不觉地变成最最倔强的阿涅斯②的那些故事。
啊，无法无天的诗人，你如此热爱拉伯雷以及前辈的大师，他
们这些人有一点比你强：过分修饰文字而最终毁坏法兰西语
言。
２４乌兰斯匹格传奇
①
②公元四世纪时的罗马少女。因为不肯失去童贞而被杀害。后被尊奉为基
督教徒的贞洁的象征和守护神。——译者注
爱琴海中的希腊岛屿，岛上曾建有爱情之神阿佛洛狄忒的神庙。——译
者注